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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活

老和尚陽壽將盡,驚悉天機,引黑蟒渡江,欲偷天換命!最後居然.....果真有天意!

穎川,甘露院住持乃是位高僧,年近六旬,名曰:虛鏡。

但凡出家人有三種,一種是為生計所迫,做了僧人,唸佛只為餬口,一種是心死意冷之人,紅塵再難羈絆,這第三種,便滑稽得很,為口必稱慈悲實則狼心狗行之徒,面善內狠,坑蒙拐騙無所不能。

單說虛鏡,一天獨坐禪房,頌經到子時,忽然無端心悸,如置火獄,全身冒汗,虛鏡睜眼看到那佛像亦是面目猙獰,似那索命的無常一般,不由得心裡驚道,「難不成我大限將至?」方有此念,木魚突然炸裂。

一顆豆大的汗珠,滴到毀壞的木魚上。

他掙紮著站起來,實在想不通,信佛四十餘年,為何壽命耗盡之時,會如此懼怕。

一念至此,週遭突地變化,禪房消失得無影無蹤,佛像化成一匹巨蟒,頭比香案還大,兩眼如同日月,蟒吻未動,卻聽得它的聲音,字字如鐘,敲在虛鏡心頭。
 

「虛鏡,你陽壽已盡,我特前來接你。」黑蟒道。

虛鏡頭暈目眩,說道,「我乃佛釋弟子,圓寂謝世後,當為佛門接引,為何卻是你這妖物?」

黑蟒大笑,「佛本無相,眾生亦無相,為何以色相視其高低貴賤,眾生皆有佛性,我亦是佛也。」

虛鏡臉頰止不住的抖動,一時找不出合適的話反駁。

黑蟒又道,「這甘露院後面,便是穎江,你若肯領我渡過此江,我便讓你增壽十年,到那時,我再與你見面,細商生死。」

虛鏡又是一顫,昔時,穎江對面乃是濁世故地,他本是官宦子弟,只因暗中幫助朝中某大員,得罪權臣,落了個謀通賊逆之名,全家遭誅,本人押往京師途中,平反昭雪,然而死去的家眷妻兒,再難復活,至此自責不已,渡過穎江,在甘露院出家為僧,並發誓不再南渡穎江,以絕紅塵。

一晃三十餘年,油盡燈枯時,竟有佛像所化的黑蟒洩漏天機,只需渡江便可增壽十載。

虛鏡冷汗直冒,黑蟒兩眼如炬,早將自己的過往看得一清二楚。

那黑蟒又道,「你且準備一日,明天申酉交替之時,我於江畔等你,你我渡過穎江便可,如何?」

虛鏡從咽喉深處嗯了一聲,黑蟒大笑,諸般景緻消失,虛鏡睜眼一看,佛像依然是佛像,木魚完好無損。
 

次日晚上,虛鏡收拾妥當,來到江邊,忽見一人騎馬驟至,卻是熟人,乃穎川一郡之主董化。

董化當官三載,每年都要來甘露院幾次,拜會虛鏡,談佛論釋。他乃是從一介布民做起,謹慎小心,最重名聲,耗時十二年,才做到了這穎川郡的太守。

董化勒住韁繩,下馬拱手道,「虛鏡大師可是要渡江不成?」

虛鏡心忖道,「董太守怎知我要渡江,這事只有我一人知曉。」便面色不改道,「董太守所言不差,貧僧因有要事,正要渡過穎江而去。」

董化解釋道,「昨晚我做一夢,正在案上做公事,忽然官印化成一條黑蟒,身形巨大,還告訴我陽壽將限,若肯將甘露院裡的老僧虛鏡殺死,便可增壽十載,我想自己能做到太守一職,實屬不易,倘若無命消受,無法為百姓解憂,卻是萬萬不可,糊裡糊塗答應下來,黑蟒又道,明日可來到甘露院下面的穎江渡口,虛鏡要渡江而去,你須單人前往,碰到虛鏡,將我告訴你的話,告知於他,繼而送他歸西。我醒來後,事覺蹊蹺,晚上煩悶,便策馬至此,正好碰到大師你在江邊。」

虛鏡看著董化,董化目不轉睛地盯著虛鏡,氣氛尷尬異常。

這時,又來一人,以扇擊掌道,「二人果然在此。」

兩人順聲音一看,原來是穎川的大才子孫延。孫延年紀輕輕,卻名滿天下,頗為有才。

孫延氣喘吁吁,講了一則奇事,竟然也是昨夜的怪夢,他昨夜見月清風淡,詩意湧來,正想作詩一首,突然,書房牆上那塊皇帝御賜的牌匾變成一條黑蟒,告誡他陽壽已盡,但念其頗有才氣,問他是否願意以才氣換取十年壽限,孫延思索片刻,答應下來,黑蟒又說,明日申酉時辰之交,可來到甘露院附近的穎江渡口,若看到主持虛鏡和太守董化,可將此事告訴兩人,汝方可保命。他醒來後,這夢似幻似真,心亂如麻,竟是不知不覺來到了此地,果然看到了虛鏡和董化。
 

他這麼一說,虛鏡和董化又是一楞。三人俱是夢到黑蟒,又都是被告知壽限已盡,皆讓他們放棄最重要之物,要虛鏡放棄信念,要董化放棄名聲官爵,要孫延拿才氣置換,方能活命,卻不知是何原故。

夜風吹來,三人衣袖翻飛,少傾,三人相視大笑,拱手告別,各回各處。

穎江,渡船,皆印在黑蟒的眸子裡。

黑蟒猛地抬頭,從夢鄉醒來。

良久,心裡嘆道,我避了那雷劫,卻遲遲留在世間沒有羽化成仙,苦思冥想,不得其解,求蒼天垂憐解惑,願沉睡百年,換取答案,不料耗時一百五十年,竟做了這個怪夢。

夢有大師虛鏡,太守董化,才子孫延,三人生平皆歷歷在目,也不知道我是虛鏡,抑或我是董化,或者我是孫延,要不然我就是這三人夢中的黑蟒?

夢裡三人皆未勘破生死,以求增壽,哪怕願以平生最重要的東西相換,卻是何故?

黑蟒思考片刻,忽地一聲龍嘯,從腦袋處鑽出一條人形,執劍斬了蟒身,大笑三聲,飛入天際,終究羽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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