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秀蘭的婆婆江老太上了年紀，身子骨一直不好，生活要人照顧，加上李秀蘭本來就嫌她累贅，這幾年真沒過上人日子。

去年，老太太幾次要死，李秀蘭把壽衣都準備好了，可老太太就是不願意走，還找來了娘家人要李秀蘭給她看病。沒辦法，兒子顧及顏面，只有找醫生給她 醫，使她幾次從鬼門關又爬了回來——本來她就沒什麼大病。老太太不死，還花了家裡的錢，李秀蘭更加看婆婆為眼中釘、肉中刺，天天咒她早死，人前背後說她連 累了家人。

今年，李秀蘭一家要搬進新建的樓房，嫌婆婆住進去晦氣，硬是要把老太太一個人丟在老屋子裡。要是放在前幾年，老太太也不會說什麼，可現在她生活不能 自理，把她一個人扔在老屋子裡，不是在要她的命嗎。沒辦法，老太太又一次搬來娘家侄兒說理。可這一次李秀蘭鐵了心，誰來說都不行，攔在門前就是不讓婆婆進 門，而且還把婆婆娘家的侄兒給罵走了。可憐的老太太只有一個勁的抹眼淚。

沒想到第二天李秀蘭來送飯時，婆婆一反常態，冷冷地問李秀蘭：「你知道我今年多大了嗎？」李秀蘭沒好氣地說：「我管你多大了，反正早就能死了！你以 為你還年輕啊！害人精！」說著，擱下那碗冷飯，轉身要走，老太太喊住她說：「我可告訴你，我今年81了！你要是丟下我不管，我就死給你看！」

「好啊！你死啊！我可盼著你早死……」突然，李秀蘭的嘴驚得能塞下個雞蛋，半晌才說：「什麼！你今年81？」「對，我今年81！千真萬確！」老太太一臉得意，眼裡充滿了挑戰。

也許你要問，81就81，李秀蘭幹嗎這麼吃驚，難道她連自己的婆婆今年多大都不清楚？說實話，婆婆今年多大，李秀蘭還真得不記得。原來，在她們那一 帶有這麼個風俗，就是哪家老人要是在81歲那年去世，那對他家的子孫是非常不利的。李秀蘭是個很迷信的人，婆婆這麼一威脅，她能不緊張嗎？

李秀蘭找到丈夫江大山，結結巴巴地問：「你媽今年多大？是不是81？」江大山算了算，然後說：「應該是吧，我也記不清了，她自己說的，應該不會有 假。」李秀蘭「哇」得一聲哭開了：「我怎麼就這麼倒霉哪，碰上她這個冤家！怪不得她去年死活不想死，原來是要撐到今年來好好報復我們的……」

哭夠了，李秀蘭嘆口氣說：「為了全家的安寧與幸福，我只有把頭夾褲襠裡給她當一年孫子了。但願她能大人不記小人過，別記恨我的過去。」頓了頓，她又 罵了句，「老不死的，等過了今年，看我怎麼收拾你！」雖然嘴是這麼說，但李秀蘭心裡還是沒底，一家人對老人傷的太深了，老太太會不會為了報復他們，跟他們 過不去，非死在今年。她現在活著跟死了沒多大區別，為了出口氣，鬼知道她會不會這麼做。

從那以後，李秀蘭兩口子像換了個人似的，對老太太百依百順，生活上照顧的無微不至，生怕老太太一時不高興，喝了耗子藥或勒了脖子；要是老太太有個頭疼腦熱的，忙不迭地去找醫生，而且一遍遍地問醫生有沒有生命危險。確定不礙大事了，才敢籲口氣。

這種日子，簡直是度日如年，李秀蘭盼著這一年早點過去，可時間就好像跟她過不去，緊熬慢過到了夏天，李秀蘭像是過了幾個世紀。這天夜裡，老太太突然 腹痛難忍，不得不把李秀蘭他們叫醒。看著婆婆痛得快要虛脫的樣子，李秀蘭急了：「我說媽，你怎麼痛得這麼厲害，什麼時候開始痛的？」老太太艱難地說：「有 些日子了。我以為不礙大事，就沒告訴你們，誰知道……」「別說了，趕快去醫院！」李秀蘭趕忙讓丈夫去找車。

到醫院一檢查，老太太肚子里長了個瘤，都有拳頭大了，醫生責怪道：「你們是怎麼做子女的，這麼長時間才發現？」李秀蘭緊張地問：「醫生，不礙事吧？會不會有生命危險？該怎麼治？要多少錢？」

看李秀蘭緊張的樣子，醫生說：「算你這個媳婦還有點良心！告訴你們，像老太太這種情況，有兩種治療方案：一是採用手術治療，手術後病人完全可以康 復，但各項費用大約在3萬元元左右；二是採用藥物保守治療，大概一年有3千元就差不多了，但這是針對老人的年齡考慮，壽命不長，一年以後看情況……」

「採用藥物治療，有一年壽命就足夠了。」李秀蘭迫不及待地說。見李秀蘭的反應，醫生疑惑了：「看你剛才緊張的樣子，現在怎麼……」李秀蘭自知失態，趕忙打圓場：「老太太這麼大歲數了，我怕有危險嘛……」醫生打斷說：「你們先別急著做決定，再商量商量吧。」

這是明擺著的事，還要商量嗎，李秀蘭兩口子在外轉了一圈，然後回到醫生的辦公室，對醫生說：「我們考慮來考慮去，最後還是決定採用保守的藥物治療……」

就這樣，開了些藥，老太太就被接回了家。有人議論說，不就3萬塊錢嘛，她李秀蘭又不是拿不起，這幾年江大山在外做生意也沒少賺，3萬塊對她家還不是小菜一碟！這年頭，人老無用啊！

雖然吃了藥不是那麼痛，但病留在身上不除去，老太太總是個心病，每天都在生命倒記時，精神怎麼也好不起來。雖然李秀蘭每天忙進忙出，老太太感不到一絲溫暖。

暑去秋來，進入嚴冬又要熬到春節，看著一年就要過去，李秀蘭心情甭提多高興。臘月二十五那天，一家人熱熱鬧鬧地忙著蒸饅頭，突然老太太在房裡呻吟起來。李秀蘭進去一看，見婆婆痛得在床上打滾，額頭上汗珠直滴。李秀蘭趕忙招呼丈夫找車，馬上送醫院，她不想在這最後幾天出事。

到醫院一檢查，醫生說：「必須盡快做手術，要不活不過三天！」李秀蘭掐指一算，傻了：還有五天才到明年，要是這幾天老太太挺不住，那就完了。見他們 站著不動，醫生說：「還愣著幹嗎，快去交5萬塊錢押金，我們好安排手術呀！」李秀蘭突然驚醒過來，問醫生：「請問有沒有辦法控制住病情，過了春節再動手 術？」

醫生看了看檢查報告，又檢查了一番病人，然後說：「能是能，但這幾天要用好藥保著，最多一星期，但藥費就要10000多塊。這樣你們不划算，我看還是這兩天做手術的好。」

李秀蘭一咬牙，說：「1萬多就1萬多，等過了春節就……」她下面還想說，被丈夫一瞪眼給嚇回去了。醫生搖搖頭，無奈地說：「好吧，你們怎麼決定我們就怎麼做，畢竟你們是病人的家屬。」

回到家裡，李秀蘭沒有忙著婆婆做手術的事，而是在安排婆婆年後的喪事。這不，剛敲過除夕夜十二點的鐘聲，李秀蘭對婆婆的態度一百二十度大轉彎，把一年所受的委屈全部發洩出來。本想婆婆這下該知死了，沒想到老太太一句話嚇得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，半天爬不起來。

也許你又要問，難道老太太還有什麼殺手鐧？告訴你吧，也不知是老太太故意的，還是她老糊塗了，她居然告訴李秀蘭，她今年才81歲！

突然，李秀蘭從地上一躍而起，沖老太太吼道：「你這老不死的，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？連你兒子都說你去年81，難道還有假！你還想在這世上多活一年，妄想！」老太太也不激動，慢悠悠地說：「你回去把我身份證找出來看看就知道了！」

李秀蘭回過神來，趕忙奔回家，翻箱倒櫃地找出老太太身份證一看，傻了眼：老太太果真今年才81歲。李秀蘭把丈夫一頓臭罵，然後像割肉一樣從銀行裡取出5萬塊錢，向醫院走去。

李秀蘭懷揣著5萬塊錢直往醫院趕，生怕錯過時間婆婆死在醫院。可不知是走得太急，還是因為捨不得錢，她竟然讓一個小石子給絆了一交，躺在地上起不 來。幸虧有位好心的路人把她送進醫院，要不還不知要在路上躺多久呢。醫生一檢查，還好，不礙大事，只是肌肉軟組織受傷。醫生責怪道：「大媽，不是我說你， 這麼大歲數走路也不注意點，要是摔著哪裡，自己受罪不說，還讓子女擔心……」

躺在病床上，身邊沒一個親人照顧，李秀蘭第一次感到很孤獨，耳邊不時響著醫生剛才的話。是呀，不知不覺自己都老了，會不會過幾年自己也像婆婆一樣要 人照顧呢。還有，要是去年夏天幫婆婆把手術做了，也不至於現在花這麼多冤枉錢，還討婆婆恨，更不至於今天被婆婆算計了一下……」正想著，兒子媳婦接到通知 趕來了。兒子見面沒說一句心疼的話，而是責怪道：「媽，我說你這麼大歲數了，自己也不注意點！現在大過年的，誰不想好好玩玩，我們可不想在醫院裡陪著你， 你自己呆著吧。」說完，去窗口繳了些錢，拽著媳婦就要走。李秀蘭急了，一把拉住兒子媳婦的手說：「你們怎麼忍心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裡……」媳婦不耐煩地掙脫 開婆婆的手說：「我們已經很不錯了，比起你對我奶奶強多了……」看著兒子媳婦離去的背影，李秀蘭以往的凶悍勁一下子全沒了，一個人呆呆地看著窗外。

下午，李秀蘭偷偷地從病房裡拐出來，悄悄地來到婆婆的病床前。看到婆婆孤零零地躺在床上，李秀蘭不由羞愧難當，放聲大哭：「媽，請您原諒我，這些年我對不起你……」李秀蘭真心實意向婆婆懺悔，請求婆婆原諒。

剛開始老太太嚇得不輕，但聽了李秀蘭掏心窩子的話，也忍不住動了感情，緊緊拉住李秀蘭的手說：「秀蘭哪，不是媽非要活在這世上跟你們作對，只是我一時氣不過，心想你不讓我好活，我就不讓你好過……其實，我都這麼大年紀了，活著和死了沒多大區別，我只是……」

「媽，您別說了！醫生說了，只要做了手術，您就沒事了。我這就為您繳錢去。」老太太一把把李秀蘭拉坐下，說：「秀蘭，別花那個冤枉錢了，你能有這份心就夠了。我得留個全屍走，不想臨死前還挨上一刀。你今天能說這些話，我死也瞑目了。」

「媽，您沒事的，醫生說你做了手術就沒事了。媽，您不為您自己著想，也該為您的子孫想想吧？您今年可是81呀！」

老太太擠出一絲笑說：「沒事的，我就是現在死了，我的子孫還是一定會旺盛的，因為我今年已經83了。辦身份證時人家把我年齡弄錯了，少報了兩歲，要 不我前年幹嗎死活賴著不走，還逼著你們給我看病，不就是圖你們旺盛嗎。」老太太停下來歇口氣，又接著說，「其實哪，老人81歲去世對子孫不利是迷信的說 法，沒什麼依據的，我看你公公是81歲去世的，你們這幾年不是挺旺的嘛！」

「媽，您老疼糊塗了吧？他爺爺是82歲去世的，那可是您親口告訴我們的。」李秀蘭輕聲地對婆婆說。

老太太又擠出一絲微笑說：「那是為了讓你們安心，我騙你們的，其實……」

「媽，您什麼也別說了，不管老人81歲去世對子孫利與不利，也不管您今年多大，我都要為您做這個手術。媽，您就給我個機會，讓我好好伺候您幾年吧。」

老太太「哇」地一聲哭了：「秀蘭，我的女兒…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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