龍馬鄉鬆林村有一戶張姓人家，戶主叫張雲慶，兒子叫張山，他們養了一頭黃牛，父親和兒子都說不清這頭黃牛多少歲了，反正張山還沒出生的時候，黃牛就在他們家。父親說，這頭黃牛是從山上撿來的，從撿那天算起，黃牛在他們家已有三十年了。

三十年彈指一揮間，從當初的小黃牛變成如今的老黃牛，老黃牛真的是老了，現在已邁不動步。垂垂老矣，老黃牛不久將西歸。張雲慶捨不得老黃牛，他每天去看它，他看見老黃牛年邁的身子，他有無限悲傷。

三十年，老黃牛為張家做了不少貢獻，張雲慶早把它當成自己的親人，他沒打算殺它，他計劃等老黃牛自然老死後，再把它拉到後山埋掉，給它壘一個新墳包。

有天晚上，張雲慶前往牛圈再次看望老黃牛，給牛添了一些新飼料，他邊添飼料邊跟老黃牛說話，雖然老黃牛聽不懂，隻要跟老黃牛說話，張雲慶就感到踏實，心情特別舒暢。在白熾燈光下，張雲慶說著說著，他躺在草堆上睡著了。

睡夢中，他夢見老黃牛站起來，向他一步一步走來，老黃牛突然開口向他說話，它說：「主人，我時間不多了，明天早上我就會死去。隻求主人保留我肉身三個月，當我找到媽媽，你再埋我不遲。這三十年，謝謝你一直關照我，不打不罵，給我喂飼料，還給我打掃衛生，把我當自家人一樣。為了報答主人，我找到媽媽後，你把我肚子剖開，我胃中有一寶，主人可拿去換錢，這是我為主人做的最後一點貢獻。來世如果還做牛，我願繼續報答主人。求主人答應我這個小小願望。」

張雲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，這牛怎麼會說話呢？他有些擔心說：「可是，馬上就要進入春天，我怎麼才能保住你的肉身？還有，我怎麼知道你是否找到媽媽，才可以把你肉身下葬？」老黃牛說：「在找媽媽的過程中，我眼睛會一直睜開，找到媽媽後，我眼睛會閉上。我跟媽媽走後，你就可以埋我了。我肉身你今晚就可以把我放進山上的寒冰洞中，那裡氣溫低，放三個月沒有問題。」張雲慶又問，為什麼要保留肉身？老黃牛說，肉身就是我的家，同時我要讓媽媽見到我現在的模樣，我有三十年沒見到媽媽了，我想念媽媽，我不想媽媽見到我孤魂的模樣。

張雲慶從夢中醒來，原來是南柯一夢。他看見前面的老黃牛站起來，正對他點頭。他嚇得大氣不敢出。

這時，兒子張山進來牛圈，看見父親滿臉是汗，他問父親怎麼啦？父親跟他說了夢中的情況。張山問父親是真的嗎，這怎麼可能，老黃牛為什麼會託夢，還有老黃牛是怎麼來的，他一概不清楚。

於是，張雲慶給兒子講述了老黃牛的來歷。

原來，三十年前，張雲慶還是個小夥子的時候，跟隨父親上山打野物。在一個藤蔓滋生的山澗，他們看見一頭從懸崖上摔下來的野牛，野牛沒有死，隻是摔斷了腿，它在草坡上想站起來，努力了幾下卻站不起來，最後野牛失望地躺下，眼中含滿了淚水。張雲慶和他父親很高興，忙乎了一整天，野物沒打著，卻白撿了一頭野牛，這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。當他們走到野牛跟前，發現野牛在流淚，不斷向他們點頭，示意他們向懸崖上看。

這不看還好，這一看，讓張雲慶和他父親倒抽了一口冷氣。原來懸崖邊的藤蔓上還掛著一頭小黃牛，小黃牛想上上不了，想下下不成，在半空中四腳亂蹬。小黃牛哞哞叫著，已聲嘶力竭。張雲慶和他父親看見懸崖上被壓斷的樹枝，終於明白了，成年野牛是為救小黃牛而從懸崖上摔下來，原來他們是母子倆。母子情深，這讓張雲慶和他父親十分感動。他們想了很多辦法，最後把小黃牛從半空中解救下來。

小黃牛得救了，成年野牛肯定是活不成了，張雲慶和他父親也沒有辦法把它弄下山去。他們割來很多青草，堆在野牛身邊，讓它自生自滅。他們最後把小黃牛帶走了。半個月後，張雲慶和他父親上山，發現野牛死了，他們挖了個坑把它埋了。從此以後，他們便收留了這頭小黃牛。

原來是這樣，現在老黃牛要去找媽媽，張雲慶和兒子張山決定滿足老黃牛的願望，趁老黃牛現在還能動，他們連夜把老黃牛一步一步牽到山上，把老黃牛牽進寒冰洞。

寒冰洞寒冷刺骨，透徹心涼，氣溫常年在零度以下。張雲慶和兒子張山怕老黃牛凍著，他們在地上鋪了乾草、棉絮，讓老黃牛躺下，又在它身上蓋了三床棉被，確保它不被凍著。天亮後，老黃牛才在睡夢中死去。

張雲慶揭開棉被一看，老黃牛走了，走得很安詳，沒有痛苦，正如它夢中說的一樣，眼睛還睜著，隻是沒有呼吸。老黃牛找它媽媽去了，張雲慶取下棉被，忍不住流下眼淚。

張雲慶和兒子把洞口的雜草除盡，好讓老黃牛找到回家的路。

一個月後，有一天張山從寒冰洞回來對父親說：「爸，老牛閉眼了。你快去看看。」張雲慶一驚，問：「真的嗎？這麼說，老牛真找到自己的媽媽了。」張雲慶放下手中的活路，趕緊朝山上跑去。

進了寒冰洞，張雲慶果真看見老黃牛閉上了雙眼，它與媽媽相聚了。它們在天堂幸福地生活，不會再回凡間的家。張雲慶叫兒子準備把老黃牛埋了。忽然他想到老黃牛託夢給他說的話，老黃牛胃中有一寶，他回村找來匠人把老黃牛肚子剖一個洞，發現一個巨大牛黃，牛黃堪比黃金價，張雲慶發了一筆橫財。

後來，張雲慶叫來村裡的人幫忙，把老黃牛埋在山崗上。牛頭朝向山澗，那正是它來到人間的地方。